7

爬到井底的过程十分枯燥无聊，持续在寂静中重复同一个动作是件很考验耐心和毅力的事。安岩显然功力不足，没一会就憋不住气，一边爬一边探头往下瞧去。

不看还好，这一看，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。因为在黑暗的井底，密密麻麻的出现了许多莹绿色光点，时明时灭，仿佛数不清的猛兽恶鬼的眼睛，正死死地瞪着他。

安岩不敢多看，赶紧挪开视线，看向其他地方。然后发现不仅是井底，整个锁龙井中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幽绿光芒中，说不出的诡谲可怖。

“小猪……江小猪……”安岩颤巍巍的出声喊道，不一会，从右下方模模糊糊传来一句：“干撒子啊？”

“没、没事……”安岩咽了口唾沫，加快了速度。

 

半炷香后，安岩终于成功平安的踩到了坚实的土地上。脚底接触到了亲切熟悉的地面时，安岩长长的吐出口气，方才因为悬空而造成的不安也消退了几分。

他抬头张望，江小猪就在几步开外对他招手。

安岩连忙小跑过去，问：“神荼呢？”

江小猪指了一个方向，安岩定睛一瞧，神荼正在一处岩壁下研究着什么。

四周都是那诡异的绿色光点，遥遥的蛰伏在黑暗之中，看起来也不是萤火虫之类，反倒更像是坟墓里时常会在夜半燃起来的幽幽鬼火。

咔擦一声清响，江小猪点燃火把，举起来照了照。

两人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安岩往后倒退一步，却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摔了过去，哎呦的惨叫出声。

神荼听到声音折了回来，江小猪赶紧去扶安岩。

“这什么东西……”安岩揉着屁股低头抱怨，脚尖一踢将那东西踹到了光照范围里。

寂静刹那，然后是比刚才还要惨烈的两声惊恐尖叫。

神荼皱起眉低斥：“安静！”

安岩条件反射的捂紧了嘴，一声尖叫咽回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。

江小猪还在鬼哭狼嚎，安岩狠狠的踢了他一脚，这才熄了声。

神荼弯腰伸手，捡起吓得两人惊魂未定的东西瞧了眼，冷冷道：“死了几百年了。”

骇然就是一块腐烂的看不出原型的人头骨。

安岩面如土色，惊恐的咽了口唾沫，不由自主的往那鬼火最密集的地方看去，颤声道：“难道……这井底全都是……这些人的尸体？”

江小猪抓着安岩的胳膊，手里的火把不知何时已经被神荼拿到手中，他比安岩看着还胆小，反到让安岩觉得找回了点面子，不禁生出一股自己好歹不是垫底的安慰感。

神荼懒得理会两人，转身就往刚才他研究过的那片岩壁走去。

安岩不敢独自久留此地，赶紧拽着江小猪追了上去。

走到那片岩壁下，安岩才看清楚那上面原来还刻着字，却是一些繁琐复杂的前朝旧文，他看的不是很懂。

神荼当然不会给他解释，他只好用手肘顶了下江小猪，问他：“这上面说的是什么？”

江小猪这会已经恢复了正常，虽然还紧贴着安岩，却没那么害怕了。

“等我瞧瞧……”江小猪往前走了一步去看那石壁上的字，神荼也没阻拦，就地将火把插在了两大块碎石之间固定，然后伸手沿着壁上的什么纹路摸了起来。

安岩看的好奇，心想这石壁看起来是一块完整的石头，中间毫无缝隙，难不成还有人能在这之中设下机关，那可真是巧夺天工之作了。

正这么想着，神荼就停了下来，右手摸索到一块凹陷下去的缺口，凝眉闭眼，似乎是在感应什么，片刻，倒退一步拉开距离，毫不犹豫的抽出惊蛰对着那缺口处就是一剑刺了进去。

惊蛰削铁如泥，直接连根没入，只留了剑柄在外，神荼按着剑柄，旋转了几圈，只一阵悉悉索索的咔哒响动，整块岩壁跟着开始颤抖起来。

安岩瞧得目瞪口呆，江小猪退到了他身边，也一起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奇观。

以惊蛰为中心，蜘蛛网一样的纹路飞快的扩散开来，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岩壁。壁上本来就有的，犹如纹路一般的裂缝和这些蛛网衔接吻合，眨眼的功夫就合绘而成了一幅写满了鬼画符的图案。

随着图案完整的浮现，神荼拔出惊蛰，一掌拍向了岩壁。

轰隆一声巨响，岩壁发出了尖锐的嘶鸣，以神荼为中心，竟逐渐向四面八方裂了开来！

安岩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样的场面，只得瞪大眼睛努力看着。

裂开的岩壁露出了内部交错滑动的复杂锁链，想必就是依靠这些锁链，才得以控制巨石起落。

“真不愧是刘伯温手笔……果然非同凡响。”江小猪在一旁由衷感慨。

安岩闻言一愣，脑中闪过一道灵光，恍然喊道：“国师刘伯温？”

“没错。”江小猪点了点头。

岩壁彻底停下了响动，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，则出现了一道幽深宽大的通道。一股说不出的陈腐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。

安岩还在皱着鼻子抱怨这古怪味道，神荼已经反手收回惊蛰，率先走了进去。

江小猪看了一眼，说：“里面有夜明珠，亮的很。”

两人随即熄了火把，抬脚踏入通道。

 

通道是一条狭长弯曲的走廊，两边每隔十尺就有一座灯台，上面放着的却不是长明灯，而是夜明珠，每个都有婴儿拳头大小，色泽盈润，光芒柔和。

安岩家中已经算是富庶，看到这手笔，仍然被惊得不轻。

“原来那刘伯温这么有钱……”

“哪啊，你懂个什么！”江小猪白了他一眼，对着迷惑的安岩解释：“刚那门口的碑文上写了，锁龙井虽然是刘伯温造的，但钱花的可都是朝廷的钱。”

“那这些都是皇家财产了？”安岩摸摸下巴，惋惜道：“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啊。”

江小猪可没安岩那么动不动就一幅心怀天下的书生酸样，只道：“人命都要没了，哪还管什么身外之物。当年恶龙作祟，朝野动荡，不镇压恶龙，谁都别想活，没有皇族鼎力支持，哪可能有这种鬼斧神工般的遗址奇迹。”

安岩耸耸肩，倒也没有反驳什么。

三人沿着走廊往里走，也不知走了多久，周围原本十尺一个的夜明珠慢慢变成了二十尺一个，两边青色的岩壁，也逐渐变成了深红色。

最后一个拐角转过，三人眼前霎时豁然开朗，一道雕刻着龙纹图样的巨大石门出现在了眼前。

“怎么又是一道门！”安岩早都走得乏了，眼看到了尽头，结果又是一个开始，不禁哀叹一声，锤着酸痛的大腿站到神荼身旁，和他一起看向门上的花纹。

走近才看得清楚，除了龙纹之外，门上以五行八卦之势依次留有了数个碗大的切口，切口里隐约露出锁链轮廓，而五行之中的两只龙眼中间，有一道半指宽的缝隙，就像门上的钥匙孔一般。

江小猪奇道：“这种设计，难道刘伯温还留过什么开门的钥匙给后人？”

安岩也觉得奇怪，突然想到了之前神荼的那块青铜令牌，在仔细看了眼石门上的龙纹，不就是那青铜令牌上的龙吗？！

想到这里，正要告诉神荼，对方却早已拿出了青铜令牌，对准那龙眼之间，将令牌整个插了进去。

清脆的一声“咔哒”，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片刻后，神荼收回手，皱眉看着那门。

“怎么没反应？”安岩抓了抓后脑，话音未落，面前的龙眼骤然爆发出耀眼光芒，猝不及防，刺激的安岩和江小猪大叫出声，就连神荼也忍不住眯起了眼，抬起手挡住了一些。

光芒未落，门就轰隆隆的向两边分开，安岩眼中带泪，拼命眨了几下，仍然消除不掉视野中斑驳的光点，只得放弃，闭上眼大声问道：“神荼！江小猪！你们没事吧？”

江小猪哎呦了一声，算作回应，神荼却没声息。

就在安岩打算再问一下之时，石门已经开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，将门后的景象呈现了出来。

神荼一直没有闭眼，立刻就看清了门后的情况，顿时神色一凝，一脚将右边的江小猪踹到了走廊最右的墙角，同时飞身扑向安岩，衣摆带起一阵劲风，须弥已经把安岩按到了左侧墙角。

与此同时，锐利的破空之声毫不停歇的尖啸而出。

那是数以百计、或是千计的玲珑袖箭，箭头闪烁着阎罗索命般的冷蓝光芒，骇然是涂了剧毒。箭矢去如飞鸿，眨眼就已经将三人方才站过的地方射成了筛子。

安岩被神荼扑到墙边，后背直接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上，疼的呲牙咧嘴，刚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唰的又溢了出来。

他还没换过劲，睁开眼就看到神荼绷紧的下颔，正是不明所以的想要推开神荼，却被对方一个使劲，更加用力的压在了墙角。

安岩哀嚎一声：“神荼你干什么啊！”

神荼本就比安岩高出一些，这伸臂一挡，安岩根本看不到他背后发生的事，自然也不知道方才多么凶险。

神荼闻言低下头，温热的呼吸吹到了安岩的额上。安岩这时又觉得比起痛更多地是不自在，忍不住开始挣扎，刚动了条腿，神荼就凶狠的瞪了他一眼，冷斥道：“别动！”

安岩憋了一口气，刚想吼一声你凶什么凶，就听石门咔的一声完全打开，紧跟着，是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利箭射入地面的噗呲响动。

安岩立马一动不动的僵在了原地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害得两人一起被那机关暗器射成一对苦命刺猬。

 

 

8

密集的箭雨持续了不知多久，等到一切归于沉寂，神荼才往后退去，让开安岩，绕过地上箭支，走进了门里。抬头一看，正对着门的斜上方，骇然就是好几排冷冷指着石门方向的弩机暗口，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弩箭射出。

以防万一之下，神荼几道剑气过去，一阵炸裂声响，那精巧机关就彻底失去了作用。

危机度过，安岩长长的舒了口气，满身大汗的坐到地上，整个人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似得。

江小猪哼哼唧唧的揉着神荼踹过的地方，抱怨道：“我说神荼兄，你这也踹的忒狠了吧！”

神荼理都没理他，面无表情道：“起来，快走。”显然是对安岩说的。

安岩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，从紧张的情绪里缓过来，一边问江小猪：“你没事吧？”一边扶着墙壁站起，眼睛还瞧着地上的箭支残骸，走到跟前的时候，忍不住想捡起一只仔细观察。

“别乱动这些东西撒！！”江小猪连忙猛拍他的手臂，阻止了安岩，“长点心眼，好好瞧瞧，上面都涂了剧毒了！”

安岩闻言一愣，再看地上，那些箭支周围，果然隐隐有一圈深色的腐蚀痕迹，顿时打了个冷颤，心有余悸的连连后退。

“快走快走，神荼兄都说了。”江小猪催促，安岩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。

 

过了石门，里面的通道愈发宽敞，但却渐渐没有了人工雕琢的痕迹，两边都是粗砺的岩壁，坑坑洼洼，仿佛被谁砸出了许多坑洞一般，最深的坑足有七八尺，没有足够光线的情况下，那深处就是一片漆黑，看得人心中发毛。

这里已经没了夜明珠，江小猪重新点起火把。

安岩脑子里还想着方才那惊魂一幕，人看起来有些神游物外，江小猪轻轻踢了他一脚，问：“想啥呢？”

安岩压低声音说：“你有没有觉得奇怪……？”

江小猪一脸迷惑，“怎么了？”

安岩看了眼几步开外的神荼背影，声音更轻了：“神荼。”

“神荼？”江小猪声音有点大，吓得安岩连忙捂住他的嘴，脚步放慢了一点。也不知道神荼是不是真的没听到，半点反应都没有，专注的在前面开路。

安岩松了口气，接着说：“神荼有这里开门的钥匙，你不觉得奇怪吗？”

江小猪想了想，咕哝道：“兴许是人家捡到的呢？”

“你还不如猜他是刘伯温后人靠谱！”安岩翻了个白眼，放弃了和江小猪继续交流。

江小猪耸耸肩，道：“我看你才奇怪，想那么多干啥子？神荼刚还救了我们的命呢！”

安岩没好气的说了一句：“和那个没关系！”言罢闭上了嘴。

他并不是怀疑神荼会害他们，不，他不是在怀疑神荼。他只是觉得奇怪，青铜令牌，云家笔录，井底恶龙，还有神荼的目的。安岩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，这一切绝对不会是巧合。

但神荼本身就是个神秘的人，他不说，谁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想法，纵使安岩在这里想破脑袋，估计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片刻后，安岩就放弃了纠结，摇了摇头，心想反正自己执意跟来也仅仅是出于好奇，到此一游罢了，就算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，那也和他一个局外人毫无干系，想太多，反而是自寻烦恼。

不再继续胡思乱想，安岩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。一路上还算安全，并没有再出现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机关陷阱，安岩的话也多了。

他伸胳膊顶了下江小猪，问道：“你不是号称江湖百晓生吗，神荼到底是什么来历啊？我觉得他厉害的有点不正常……”

江小猪不屑的瞥了他一眼，一幅我就等着你问的得意感。

“其实我也所知不多。”江小猪清了清嗓子，神秘道：“这位神荼老兄，在江湖上就是个传说。”

“传说？”安岩心中一惊，感情自己还真摊上个不得了的人。

“我一开始知道他的时候，也是不信的，直到今日亲眼目睹，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厉害到如此境地，已经算是超越凡人的范畴了。”

“难道他真的是神仙下凡？”安颜喃喃自语。

江小猪嗤笑一声，道：“他不是神仙下凡，但也差不多了。他是馗道传人。”

“馗道传人？”

安岩迷惑的重复了一遍，江小猪正要继续讲下去，忽的听到一声细微的窸窣声响，与此同时，三人均感觉到了脚下的地面正在慢慢的，以一个频率震动了起来。

三人同时停下，屏住呼吸。

 

火把在黑暗中滋滋作响，不多时，不知从哪里猛地吹来一股阴冷至极的狂风，咆哮席卷而过，霎时火光明灭，剧烈的摇晃了几下，啪的熄了。

江小猪尖叫一声，安岩连忙凭借印象想扯旁边的人，入手却是粗糙的岩石质感，登时一惊。

“安岩！小心！！”江小猪的吼声从另一个方向传了过来，安岩立刻转身，慌忙想往那边跑，谁知刚踏出半步，脚下地面竟是几声脆响，接着犹如天女散花般，刷拉拉的就碎成数块掉了下去。

这底下竟然是空的！安岩一脚踩过去，根本来不及收力，直接连同碎掉的地面一起摔了下去。

在急速的坠落之时，安岩脑子一片空白，极端的恐惧下，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，就见头顶闪过一道蓝光，紧跟着便是剧烈的痛楚，从背部和脚踝席卷而来。他整个人跟个煎饼似得被拍到了地上，疼的眼泪飙出。

完了完了，这下就算不死也肯定摔得不轻，说不定就这么残了。

安岩吐着血，孤零零的躺在黑暗的洞底，心中一片凄凉。这还当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，长使英雄泪满襟。

 

“安岩？”没等安岩哀怨完一首出师表，一声熟悉呼喊突然出现在身边，安岩从悲凉中回过神，愣了半晌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神荼的声音吗？

“神、神荼！”他用尽了最大的力气，费力的吼了两嗓子。方才摔的时候伤及了肺腑，一张嘴就是满口血，这两声叫喊沙哑破碎，细如蚊呐，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太清。

正是绝望，神荼却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，道：“别乱动。”

同时安岩看到头顶上方有一快绿色光点垂直落下，滚在了几十步开外。江小猪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：“神荼兄，你拿那夜明珠照个明！”

安岩见状，艰难的转头仔细去瞧，就看到神荼自黑暗中踱步而出，在朦胧的莹润光芒中逐渐露出全貌。

等到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，安岩松了口气，不知为何就安心了，迷迷糊糊的只觉着疼痛远去，神智逐渐涣散，人没多久就晕了过去。

 

“安岩没事吧？”江小猪扒在洞口向下吼，回声震得碎石窸窣作响。

等了一会，才听到神荼回道：“无碍。”

方松了口气。

洞底，神荼将夜明珠放在一旁，伸手扶着安岩下巴转了转，又摸了摸他的脖颈，跟着仔细检查了一番全身，最后不知从哪变出了几根金针，分别扎在了安岩身上各处大穴。

昏迷中的安岩发出一声细微呻吟，片刻后，迷茫的睁开了眼。

“我……我在哪？”

神荼没回他的话，见人清醒过来，就接着握住安岩右脚脚踝，一个用力，只听安岩惨叫一声，差点从地上弹了起来。

“疼疼疼疼——”

“右脚脱臼，安回去了。没什么大碍。”神荼平淡的陈述完，掏出了一粒黑色药丸，也不等安岩反应，直接捏着他下巴把药塞进了他的嘴里。

安岩两眼泪汪汪，咽下药，忍着痛，委屈地说：“你就不能温柔点对待伤员吗？”

神荼瞥了他一眼，道：“那陷阱，我三岁时闭着眼睛都能躲过了。”

安岩：“……”

神荼心中呵呵，没管安岩碎了一地的七巧玲珑心，站起身，环顾四周，神情有点凝重。

从刚才开始，就一直有极轻微的，窸窸窣窣的响动在周围挥之不去。这陷阱底下没有铁刺，十有八九就有别的东西在等待落网的猎物。

不过也无大碍，等安岩缓一会，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。

神荼收回视线，看向了安岩。

夜明珠朦胧的光芒里，对方低头敛眉，发丝遮住了半个眼，因为摔的不轻，脸上灰头土脸的，唇边还有未干的血迹，身上的衣服更是早被一路折磨的破破烂烂，黏满了尘土碎叶，看起来狼狈极了。

似乎是被刚才的话伤到了，安岩一脸受伤，眼里的光彩都消散了些，垂头丧气的躺在那，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委屈孩子。神荼倏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安岩的时候，他仰头看着自己，笑容开朗，眼眸明亮，神情熠熠生辉。

他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种漆黑阴暗，充满了夺命机关的险地绝境中。

神荼微微叹气，回到安岩身边，半蹲下身，伸手摸向安岩腹部。

“你、你干什么？”安岩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。

神荼没吭声，无言的渡了些许内力过去，温暖的内力溪流一样在安岩周身经脉游走了一圈。这种感觉十分奇妙，安岩觉得自己仿佛泡在了一汪温泉中，浑身发软，什么酸麻痛楚全都淡去，舒服的他忍不住眯起眼，轻轻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
江小猪突然在上面吼道：“你们干啥呢？咋还不上来啊！”

神荼撤回内力，将夜明珠扔到安岩身上，矮身一手穿过安岩膝弯，一手扶起肩膀，正要动作，忽的听到安岩小声说道：“抱歉……”

神荼一怔，低头看他，安岩的额头脖颈上都是湿汗，脸也泛着红，眼角水渍闪烁，不知是泪还是汗。

安岩以为神荼没听见，叹了口气，懊恼的抬头看向对方，想说是自己太过天真，非要跟着前来，害自己陷入如此惨地不说，还要拖累对方保护自己。当真是个麻烦。

谁料话还没出口，神荼就略微施力，将他整个抱了起来。

安岩吓了一跳，怪叫一声伸手抓住了神荼衣领。

只听神荼淡淡的说：“你蠢的如我所料。”语毕脚尖点地，提气而跃，几个起落，轻轻松松的就飞身上了三四十米的高度，脱离了那幽暗的洞底。

直到人被放下，江小猪跑来拍着他的脸问他有事没事，安岩才回过神来，忽的大怒，对着神荼吼道：“你刚才是不是笑了，我听出来了！！谁蠢了啊！”